1 祠堂血
青砖的冷意透过单薄的夏衣,直往骨头缝里钻。膝盖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只余下钝刀刮磨般的痛楚,绵延不绝。额角火辣辣地疼,温热的血混着冷汗,顺着鬓角蜿蜒而下,滑进颈窝,黏腻又冰冷,如同毒蛇的涎水。
“下贱胚子!也配碰母亲留给我的东珠耳坠?那是贵妃娘娘亲赏的体面!”谢琳琅尖利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带着淬毒的刻薄。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张精心描画、恍如牡丹般艳丽的脸上,此刻满是扭曲的快意。她镶着碎玉的护甲刚刚从我额角划过,留下这道耻辱的印记。
锦缎绣着金线的鞋尖猛地踹在我肩窝,力道又狠又刁。我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又被我死死咽下。散落的头发沾上地面的灰尘,狼狈不堪。我下意识地捂住胸前衣襟内袋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生母,那位早逝的洗衣房粗使丫鬟,留给我的唯一念想,那对成色寻常却寄托了她所有温情的银丁香耳坠,被谢琳琅以“贼赃”之名夺走了。
“看什么看!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谢琳琅被我无声的反抗激怒,声音拔得更高,“手脚不净的烂泥,污了我安定侯府的门楣!母亲,这等祸害,还留着做什么?”
坐在上首檀木椅上的,是我名义上的母亲,如今的侯府主母王氏。她穿着素雅的云锦,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着象征身份的赤金点翠步摇。她端起手边的青釉茶盏,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浮沫,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保养得宜的脸庞,自始至终,她连眼皮都未曾朝我掀一下,仿佛跪在地上的只是一件碍眼的杂物。
她的沉默,便是对谢琳琅最大的纵容。
“给我打!狠狠打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谢琳琅涂着艳红蔻丹的手指几乎戳到我的鼻尖,对着手持藤条的粗壮仆妇厉声吩咐,“打到她认罪!打到她吐出耳坠的下落为止!”
“是,大小姐!”仆妇应声上前,眼神冷漠麻木,挥起那浸了盐水的藤条,带着风声狠狠抽下!
“啪!”
第一下,落在后背。单薄的衣料瞬间破裂,皮开肉绽的剧痛如同烈火燎原,席卷全身。我猛地弓起身子,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不能叫!不能在他们面前露出半分软弱!
【滴!检测到宿主濒死级怨念与强烈求生欲,‘女配逆袭自救系统’绑定中……10%…50%…100%!绑定成功!】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骤然在我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炸响!
我浑身剧震,甚至忘了身后的剧痛。
什么声音?!
【新手任务发布:化解当前致命危机。任务奖励:‘慧眼如炬’初级技能(时效:一个时辰)。失败惩罚:即刻抹杀。】
抹杀?!冰冷的两个字带着死亡的寒意,瞬间冻僵了我的血液。与此同时,仆妇的第二记藤条已然带着更猛烈的势头落下!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在藤条触及皮肉前的瞬间,身体猛地向前一扑,不是躲避,而是状似脱力摔倒,狼狈至极地抱住了谢琳琅绣着缠枝莲纹的华美裙裾。
“姐姐!姐姐饶命啊!”我抬起头,泪水混合着血污瞬间糊了满脸,声音凄楚绝望,破碎不堪,“耳坠……耳坠真不是我偷的!是……是……”我像是被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喉咙,眼神惊惶飘忽,在谢琳琅和她的仆从中飞快扫视,最终,带着无尽的恐惧和迟疑,落定在谢琳琅身边最得脸的大丫鬟——春杏身上。
谢琳琅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裙角被我污血沾染,她嫌恶地厉声呵斥:“贱婢!松开你的脏手!攀咬他人,罪加一等!”
王氏终于放下了茶盏,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却令人心悸的轻响。她那双细长的柳叶眼终于转向我,眸光沉静如水,却深不见底:“姝儿,你父亲最重规矩体统。诬告他人,是要割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
“我没有诬告!母亲明鉴!”我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对着王氏的方向膝行两步,却又仿佛惧怕她的威严,瑟缩着不敢靠近。颤抖的手,哆哆嗦嗦地从沾满灰土和血污的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几乎被压扁的珐琅胭脂盒!
那胭脂盒不过拇指大小,却异常精致。蓝色珐琅为底,镶嵌着细小的、闪烁着孔雀绿荧光的蓝色碎宝石,在昏暗的祠堂烛光下,兀自散发着幽微却不容忽视的光泽。
“昨夜……昨夜我因思念生母,心中郁结难眠,便去后花园透透气……不料……不料却看见春杏姐姐……在假山后面,慌慌张张地在埋东西……”我喘着粗气,声音带着极度的恐惧和后怕,目光死死盯住那个胭脂盒,“我吓得躲了起来……没敢惊动……今早东珠耳坠失窃,我……我不知怎的,就想起这个……想着春杏姐姐埋的……会不会就是……这个胭脂盒……”
“一派胡言!”春杏的脸色在看清那胭脂盒的瞬间,血色褪尽,惨白如纸。她尖声叫道,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形,“这……这明明是你自己掉的!你想栽赃我!”
“住口!”王氏猛地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她站起身,锐利如刀的目光不再看我,而是牢牢锁定在春杏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那个小小的胭脂盒上!那独特的、带着孔雀绿荧光的蓝色宝石碎片,与她记忆中谢琳琅那对东珠耳坠上作为点缀的蓝宝小配珠,分明同出一源!是南洋极稀有的蓝萤石!
谢琳琅也认出来了,这分明是她前几日嫌颜色不够艳丽,随手丢给春杏的贵妃赏赐——“玉堂春”贡品胭脂中的一盒!
祠堂内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只有烛火偶尔爆出噼啪的轻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小小的、沾着污泥的胭脂盒上。王氏的眼神在惊魂未定、面无人色的春杏和脸色阴沉、眼神惊疑不定的谢琳琅之间来回扫视,冰冷刺骨。
谢琳琅胸口剧烈起伏,她死死盯着春杏,那目光,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贴身侍奉多年的丫鬟,里面翻涌着震惊、怒火和被背叛的耻辱。
【滴!新手任务完成!奖励发放!‘慧眼如炬’初级技能已激活,剩余时效:一个时辰。】
一股清冽冰凉的奇异气流毫无征兆地涌入我的双眼,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无比清晰!烛火跳动的每一丝光晕,砖缝里微尘飘动的轨迹,王氏鬓边步摇流苏轻微的震颤,甚至春杏因为恐惧而剧烈收缩的瞳孔边缘细微的血丝……都纤毫毕现!
然后,我“看”到了。
在谢琳琅那身云锦华服的裙摆下摆内侧,靠近足踝不显眼的地方,竟沾染着几星极其细微的、淡黄色的粉末!那粉末在“慧眼”的洞察下无所遁形,散发着一种极其稀薄、却带着甜腻与涩感交织的古怪气息,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辛辣。
这味道……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早年随生母住在下人房时,院子里就种着一棵,花开时极美,但嬷嬷严厉告诫过,此花剧毒!是……夹竹桃!
脑中瞬间闪过近几日听到的只言片语:大小姐身上莫名起了红疹,手臂发痒……难道……
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移向春杏紧紧攥着的手!在她微松的指缝间,袖口内侧的布料上,赫然也沾着几粒同样色泽的淡黄粉末!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比祠堂的青砖更冷!这绝不是栽赃偷窃那么简单!春杏在谢琳琅的衣物上沾染夹竹桃花粉!她想利用这次“偷窃”事件,逼谢琳琅对我下死手!无论我是否被打死,只要“偷窃”的罪名坐实,我再喊冤也没人信!而谢琳琅身上的毒疹,到时候只会被认为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被我的“晦气”冲撞!春杏成了忠心护主、清除“家贼”的功臣,而我这个“畏罪”的庶女,死得无声无息!好毒的连环计!
冷汗浸透了我破碎的后背衣衫,鞭痕接触到汗液,痛得我几乎抽搐。这后宅的阴私,竟比最毒的蛇蝎还要狠辣!
“庶妹,”谢琳琅终于压下翻腾的怒意,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之前的暴戾,多了几分审视与不易察觉的忌惮。她看向我,眼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探究,“你既说看见春杏埋了此物,那丢失的东珠耳坠呢?又在何处?仅凭一个胭脂盒,可定不了罪。”
她紧紧盯着我,似乎在等着我黔驴技穷。
来了! 我慢慢抬起头,血污和泪痕之下,一张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缓缓扬起。之前的怯懦、惊恐仿佛从未存在过,唯有一双被“慧眼”洗涤过的眸子,亮得惊人,像寒潭映月,带着一丝洞穿人心的冰凉和嘲讽。
“姐姐何必明知故问?”我微微歪头,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滑过谢琳琅因惊怒而微微涨红的脸颊,最终,定格在她玲珑饱满的耳垂上。
“那对失窃的东珠耳坠,”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惊雷,炸响在寂静的祠堂,“此刻,不正温顺地、珠光熠熠地……戴在姐姐您的……耳朵上吗?”
“什么?!”谢琳琅失声惊叫,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耳朵!指尖触碰到冰凉圆润的珠体,那熟悉无比的触感……正是今晨她特意戴上、准备来羞辱我的那对耳坠!她原本想用“寻回”失物来彰显自己的福运,顺便坐实我的罪名!此刻却被我当众戳穿!
谢琳琅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精彩纷呈。她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惊恐、羞愤、难以置信交织在她扭曲的脸上。
“你……你胡说八道!”她厉声尖叫,却底气全无。
“够了!”王氏猛地一拍桌案,黄花梨木的桌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她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怒极。谢琳琅的愚蠢让她丢尽了脸面!她看向我的眼神,不再是漠视,而是第一次带上了冰冷的、仿佛要噬人的审视,还有一丝被当众愚弄的惊怒。
“母亲息怒!”我迅速伏低身子,姿态谦恭至极,声音却冷静得像在陈述事实,“女儿昨夜并非只看到胭脂盒。更深露重,假山后埋物的地方泥土湿润松软,女儿慌乱躲藏时,似乎还不慎踩到了些别的……粘在了鞋底。方才被打跌倒,又慌乱中用手撑地,想必那物……还在女儿指缝之中。”
说着,我不顾身上的剧痛,缓缓摊开一直紧握成拳、布满冷汗和尘土的左手。掌心向上,在祠堂昏黄的光线下,指缝间赫然残留着一些湿润的、带着奇异淡黄色泽的污泥,还混杂着几片极其细微、几乎被碾成齑粉的白色花瓣碎屑!正是夹竹桃的花瓣!
王氏的瞳孔骤然收缩!作为执掌侯府中馈、处理过无数阴私的主母,她对这能杀人于无形的毒物岂会不识?!瞬间,所有线索在她脑中串联成一张清晰的毒网!目光再看向春杏和惊慌失措的谢琳琅时,已是寒冰万丈!
“好啊!好一个忠心为主的丫头!好一场天衣无缝的戏!”王氏的声音因极致的震怒而尖利刺耳,再无半分贵妇的雍容,“来人!把这谋害主子的贱婢给我拖下去!打断手脚!关进柴房,严加拷问,看看她背后还有没有黑手!”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奴婢冤枉!是…是有人逼奴婢的!是秋菊!是秋菊她……”春杏魂飞魄散,涕泪横流,被如狼似虎的仆妇拖拽着,绝望地哭喊挣扎,目光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钉在谢琳琅身后那个一直垂首缩肩、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二等丫鬟秋菊身上!
“秋菊?!”王氏和谢琳琅充满杀气的目光如同利箭,瞬间锁定了那个想往阴影里缩的小小身影。
“不是我!不是我!夫人饶命!大小姐饶命!”秋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当谢琳琅骇然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剐过来时,秋菊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抬起头,涕泪糊了满脸,竟指着谢琳琅尖叫道:“是大小姐!是大小姐她……她让奴婢……”
“闭嘴!你这个疯子!竟敢污蔑主子!”谢琳琅气急败坏,状若疯虎,冲上前对着秋菊那张惊恐的脸狠狠甩去两个耳光!“啪!啪!”清脆的声响在祠堂里回荡。秋菊被打得扑倒在地,嘴角溢血,再说不出一个字。
场面瞬间失控!尖叫声、哭喊声、怒骂声搅作一团,原本肃穆的祠堂成了混乱的修罗场。侯府的体面,主母的威严,嫡女的尊贵,在这一刻被撕扯得粉碎。
我安静地跪在角落里,仿佛这一切的混乱风暴都与自己无关。额角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背上的鞭痕像烙铁般灼烧,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烈的痛楚。但奇怪的是,心头那股积压了十几年、沉甸甸如同铅块般的憋屈与恨意,却仿佛随着王氏铁青的脸、谢琳琅失控的尖叫和这场狼狈不堪的狗咬狗闹剧,而悄然散去了一丝。身下那冰冷刺骨的青砖,竟也仿佛透出了一丝微弱的热气。
【滴!新手任务超额完成!初级‘慧眼如炬’技能时效延长至三日。奖励积分:100点。开启积分兑换商城。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初露锋芒’,触发支线任务:查明幕后真凶(初步线索指向:秋菊?贵妃?)。任务时限:三日。任务奖励:未知。失败惩罚:收回新手奖励,随机剥夺一项感官(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
冰冷的机械音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贵妃?! 这两个字像两枚冰锥,狠狠凿进我的心脏。寒意瞬间冻结了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快意。安定侯府后院的阴风,竟早已吹向了那座高耸入云、盘踞着真龙天子的宫廷?一股比夹竹桃粉末更幽深、更致命的寒气,悄无声息地爬上我的脊背,渗入骨髓。
然而,仅仅是一瞬的惊悸。下一刻,一股更凶戾、更决绝的火焰猛地从心底烧了起来!烧干了恐惧,点燃了沉寂多年的血性!
斗吧! 既然这朱门绣户,生来便是用白骨铺就、用脂粉掩埋着血肉的修罗场!既然你们这些生来高高在上的人,视我为草芥,欲除之而后快!那便看看,是我这个从地狱边缘爬回来、手握“慧眼”的“假”嫡女,最终被这无形的枷锁勒断脖颈,还是……将你们这些蛇蝎美人,连同你们身后那搅弄风云的手,一并拖入这噬骨的深渊!
我缓缓抬起头,沾着污泥、汗水和干涸血迹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轻轻拂过额角那道新鲜、还微微渗血的伤痕。指尖的冰凉触感,像一剂清醒的药。
视线穿越混乱撕扯、怒骂哭嚎的众人,落在那对依旧温润生辉、却又仿佛淬了剧毒的东珠耳坠上。它们安静地悬在谢琳琅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耳垂上,珠光流转,映照着祠堂里扭曲的人影。
唇角,无声地、缓缓地勾起一个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弧度。
胭脂骨。这盘以骨为棋、以血作注的死局,才刚刚落下了第一子。
2 暗流毒
祠堂的风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安定侯府死水般的后院激起千层浪。春杏被拖下去打断了手脚,惨嚎声隔着几道院墙都听得人胆战心惊,最终被丢在柴房等死,王氏下了严令,务必撬开她的嘴。秋菊被打得奄奄一息,也关了起来。谢琳琅被王氏强压着怒火禁足在自己的“绮霞轩”,摔碎了房里所有能摔的东西。
而我,这个本该被“处置”的始作俑者,却意外地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王氏没再审我,也没放我,只派了两个眼生的粗使婆子,“请”我回了侯府西北角最偏僻的“疏影苑”——我那名义上的居所。这里远离主院,靠近废弃的马厩,平日只有个耳背眼花的老嬷嬷看门,破败荒凉,院墙斑驳,院中的老槐树虬枝盘结,投下大片阴翳,连带着屋内的光线都显得昏暗陈旧。
“姑娘……您……您可回来了!这……这是怎么了?”看门的老徐嬷看到我一身狼狈血污地被“送”回来,吓得魂不附体,颤巍巍地迎上来,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慌。
“没事,徐嬷,替我打点热水来,再……找点干净的布和伤药。”我哑着嗓子安抚她,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身上的伤疼得钻心,精神更是紧绷到了极点。
“哎!哎!老奴这就去!”徐嬷慌慌张张地去了。
我独自走进那间散发着一丝霉味的屋子。陈设简陋,一床一桌一柜,仅此而已。唯一的一扇铜镜,也早已模糊不清。
靠着一股倔强支撑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我软软地跌坐在冰冷的木凳上,浑身如同散了架。额头的伤口一阵阵抽痛,后背火辣辣的鞭痕更是时刻提醒着今日的屈辱和惊险。
【宿主生命体征稳定,但存在多处外伤及轻微感染风险。可消耗10积分兑换‘初级金疮药’一份,是否兑换?】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金疮药?我毫不犹豫地确认:“兑换!”
一个微小的白色光点凭空浮现,迅速凝实成一个小小的、粗糙的土陶小瓶,落在我的手心。拔开软木塞,一股清冽的药草香气弥漫开来,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我拿着药瓶,艰难地挪到那面模糊的铜镜前。镜中人影绰绰,额角那道寸许长的伤口结了深红的血痂,边缘红肿,看着有些狰狞。后背的伤看不到,但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剧痛。我咬着牙,将冰凉清香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额角伤口上。一股舒缓的凉意立刻渗透进去,火辣辣的刺痛感竟然奇迹般地缓解了大半。
就在这时,【慧眼如炬】的技能尚未失效,镜中模糊的景象在我的注视下陡然变得清晰起来。镜面斑驳的划痕、铜绿都清晰可见。
而我的目光,却被镜中自己左眼眼角下方一颗小小的、浅褐色的泪痣牢牢吸引。不,不对!那泪痣……它本应是浅褐色,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却呈现出一种极淡、极诡异的……粉紫色!像一滴凝固的血泪,又像是剧毒花瓣碾碎后的汁液!
胭脂骨?这颗痣……我抬手,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那颗变色的泪痣。脑海中瞬间掠过祠堂里那盒蓝色珐琅胭脂,还有那些淡黄色的夹竹桃花粉……一个模糊的念头骤然升起。
“姑娘,水来了。”徐嬷颤巍巍地端着一盆温水进来,放下后又急忙去翻找干净的旧布和一瓶不知藏了多少年的、劣质的褐色药粉。
“徐嬷,别忙了。”我拦住她,“我这里有药。劳烦您帮我看看后背。”我得先处理后背的鞭伤。
在徐嬷的帮助下,我艰难地褪下破碎的上衣。镜子不够清晰,但徐嬷看到我背后纵横交错、皮开肉绽的鞭痕时,还是吓得倒抽一口冷气,浑浊的老泪直往下掉。“天杀的……造孽啊……”
我将兑换来的金疮药递给她:“用这个涂,别怕。”
药膏涂在伤处,带来一阵清凉,痛楚也随之减轻。我默默感受着,心里对那神秘的系统力量又多了一分忌惮和……依赖。
处理好伤口,换了干净但洗得发白的旧衣,我让徐嬷去歇着。关上门,独自坐在昏暗的屋内。身体的伤痛稍缓,精神上的疲惫却如潮水般涌来,但我不能睡。
秋菊最后喊出的那句“是大小姐”和指向谢琳琅的手,以及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如同找到靠山般的诡异安定,绝不仅仅是在慌乱中的攀咬!
“慧眼”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微妙的眼神变化。谢琳琅或许跋扈愚蠢,但她有那个心机去指使丫鬟用夹竹桃这种慢性的、不易察觉的毒来害人吗?更遑论精准地嫁祸给我?王氏显然也不信,否则不会下令严审春杏和秋菊。
那么,秋菊口中的“大小姐”……会不会是另一个“大小姐”?
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谢明玉。我的……嫡姐?不,按血缘,她才是那个抱错的“真”千金,安定侯府真正的大小姐!只是在襁褓时因意外流落民间,直到三年前才被寻回。她回来时,谢琳琅这个鸠占鹊巢多年的假嫡女地位瞬间尴尬。王氏虽仍偏疼自己养大的谢琳琅,但谢明玉才是真正的侯府血脉。她性子沉静,不争不抢,只住在最清幽的“芷兰苑”,深居简出,像一朵安静的兰花。府里下人提到这位真千金,语气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会是她在暗中搅动风云吗?她有什么理由?是报复谢琳琅的鸠占鹊巢?还是……为了更大的图谋?而秋菊,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二等丫鬟,会是谢明玉安插在谢琳琅身边的钉子?还是……另有其人?
【支线任务提示:初步线索指向‘秋菊?贵妃?’ 请宿主尽快查明真相。剩余时限:两天二十一时辰。】
贵妃!系统再次提到这个词!王家?不,安定侯府虽是勋贵,但并无女儿在宫中为妃。唯一能扯上关系的,便是宫中那位宠冠六宫、位同副后的——明贵妃!传闻她出身将门,明艳如火,深得帝心。而安定侯府……或者说王氏的娘家,似乎与明贵妃的母家,隐隐有些旧怨?
3 兰苑香
三日后,晨光熹微,薄雾未散。
我坐在疏影苑那扇吱呀作响的旧窗边,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额角那道狰狞的伤口,在系统金疮药神奇的效力下,已然结痂脱落,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粉色新痕,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后背的鞭痕也收敛了痛楚,留下纵横交错的浅淡印记,如同刻在身上的耻辱与力量的勋章。
三日时限,仅剩最后几个时辰。
那夜柴房的动静,在后半夜就彻底平息了。春杏的惨叫,秋菊的呜咽,都沉入了侯府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次日一早,只有两个抬着破席卷的粗使婆子匆匆从柴房后门离开,朝着侯府最荒僻的后山角行去。一切都悄无声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王氏对外宣称,春杏、秋菊两个背主忘恩的奴才,畏罪自尽。府里短暂的喧嚣过后,再次被一种诡异而压抑的平静笼罩。
线索,似乎断了。那两个活口消失得干干净净。
而我额角那颗泪痣,在晨曦的光线下,那抹诡异的粉紫色变得更加清晰了些,仿佛有生命般,隐隐散发着一种微弱的、近乎甜腻的异香。指尖触碰上去,冰凉刺骨。胭脂骨……这名字和这异香,绝非偶然。
【慧眼如炬】的时效只剩下最后一日。我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那抹清冽的冰凉重新注入眼底。昨夜辗转反侧,将零碎的线索反复拼凑。秋菊临死前那指向谢琳琅的手,和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找到靠山”般的安定……谢明玉那张沉静如水的脸……还有王氏查探春杏埋藏之物的凝重神情……
一个念头逐渐清晰:秋菊当时指向的,或许根本不是暴怒的谢琳琅,而是……谢琳琅身后的某个人!那个方向,除了挤在后面的小丫鬟,当时唯一站在那里,能接触到秋菊的……只有我!王氏和谢琳琅都在上首!
但“指向我”显然荒谬,秋菊恨不得食我肉寝我皮。
那么……是角度?或者是……她指的不是人,而是物?!
我的目光猛地锐利起来,穿透模糊的铜镜,如同实质般投向窗外那个方向——祠堂!那个埋藏着致命线索的地方!
“徐嬷!”我唤道。
“姑娘,您吩咐?”老徐嬷颤巍巍进来。
“扶我出去走走,躺久了骨头都僵了。就……去后花园透透气吧。”我扶着桌沿站起来,动作间牵动了背伤,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徐嬷欲言又止,显然担心我再惹事端,但见我坚持,只得小心地搀扶着我。疏影苑本就偏僻,我们沿着无人小径,很快便绕到了后花园靠近祠堂的角落。假山嶙峋,草木渐深,正是那夜春杏埋东西的地方。
【慧眼】开启!眼前的世界瞬间被放大、分解。湿润泥土的气息、草木的清香、甚至角落里不易察觉的腐败气息,都被异常灵敏地捕捉。我屏息凝神,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帚,一寸寸地掠过假山阴影下那片湿软的泥地。
终于!在假山根底部,一块不起眼、被青苔半掩的凹陷石块下,一点不同于泥土的、极其细微的反光,被我的“慧眼”牢牢锁定!
我挣脱徐嬷的搀扶,忍着背痛快步上前,蹲下身,手指毫不犹豫地探入那潮湿冰冷的缝隙里。指尖触到一个坚硬光滑的小东西!
掏出来一看,竟是一个不过指节大小、雕刻极其繁复精美的紫檀木小盒!木质温润,入手沉甸甸的,边缘镶嵌着细细的银丝,盒盖紧闭,严丝合缝,没有锁扣,却浑然一体,难以开启。
徐嬷惊讶地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小盒:“姑娘,这是……”
我握紧小盒,冰冷的触感沿着指尖蔓延,心头却滚烫。“捡的,看着还精巧。”我面色如常地将它拢入袖中,“回去吧,徐嬷,我有些乏了。”
回到阴冷的疏影苑,关紧房门。我将那紫檀小盒放在桌上,在【慧眼】的加持下细细观察。盒身雕刻的图案似乎并非简单的缠枝莲或祥云,而是一种奇异的、姿态扭曲、相互噬咬的花卉与毒虫!花纹细密如发丝,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阴森的光泽。没有锁孔,没有缝隙,就像一个天生密封的整体。
我尝试用发簪撬,纹丝不动。注入内力(微薄的),毫无反应。
【警告!探测到物品蕴含未知高能反应,存在‘灵魂契约封印’,非特定血脉或灵魂波动无法开启。强行破除将触发未知禁制,可能伤及宿主灵魂!】冰冷的系统警告骤然响起!
血脉?灵魂波动?我的心猛地一沉。难道非得是那下毒之人的血?
正当我蹙眉思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盒盖上那扭曲的花纹时,额角那颗粉紫色的泪痣猛地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仿佛有滚烫的针扎了进去!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手指触电般缩回。
而就在这瞬间!那原本浑然一体、死寂无波的紫檀木盒盖,在泪痣灼热传递的微妙波动触及之下,盒盖中心那一朵雕刻得最为狰狞、花蕊处镶嵌着一点极小、几乎肉眼难辨的黑色宝石的花心,竟发出“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
盒盖,弹开了一条比发丝还细的缝隙!
一股难以言喻的、幽暗沉郁的馥郁香气,如同沉睡千年的毒蛇苏醒,猛地从缝隙中弥漫出来!那香气初闻是上等沉檀的醇厚,继而透出兰芷的清雅,再深嗅,却又纠缠着一种如蜜如饴的甜腻,最后,丝丝缕缕的、仿佛无数腐烂花朵堆积的苦涩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气息缠绕而上,直冲天灵盖!
我被这复杂诡谲的香气冲击得头晕目眩,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一把将盒盖重新按紧!
【滴!检测到罕见合成香料:‘蚀骨软梦’。成分分析:主材-阿芙蓉膏、曼陀罗花粉、夹竹桃淬汁、深海妖鲛泪;辅以‘失魂草’、‘百年麝香猫膏’等七十二味剧毒香料淬炼融合。特性:成瘾、致幻、慢性摧毁神智、坏毁根基。长期微量吸入或涂抹,可使人性情日渐乖戾狂躁、体弱多病、缠绵床榻、无声无息间气血枯竭而亡。对特定血脉有特殊抑制作用及追踪标记功能。评价:SS级宫廷禁药。】
冰冷的系统分析如同重锤砸下!
蚀骨软梦!宫廷禁药! 对特定血脉有抑制和追踪! 夹竹桃花粉只是烟雾!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这盒香料……与那颗变异的泪痣!胭脂骨!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生母临终前那双枯槁的手,死死抓住我时眼中无尽的悲凉与刻骨的恐惧;还有她反复念叨却因气息微弱而模糊不清的两个字:“……香……玉……别……”
是“香”和“玉”!不是“谢琳琅”!是“香”和“谢明玉”?!
“咯噔。”窗外似乎传来极其轻微的、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我瞬间回神,冷汗浸透了内衫!袖中冰凉的紫檀小盒和额角那抹粉紫的异香都成了烫手的烙铁!来不及细想,几乎是凭着本能,我猛地将紫檀盒塞进枕下最深处!自己则迅速倒回床上,拉过薄被盖好,闭上眼,气息调整为重伤虚弱、沉睡未醒的模样。
脚步声停在门外,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优雅。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身影逆着门外微弱的天光,缓缓走了进来。
脚步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几无声息。但空气中,却悄然弥漫开一种独特的、清雅幽冷的兰芷香气,与那紫檀盒中逸散出的蚀骨软梦主调中的一缕兰芷之香,几乎同出一源!却又少了几分诡谲的甜腻与阴寒,多了一丝真实的草木清气。
来人走到床边,停下。沉默,像冰冷的湖水无声蔓延。一道平静得近乎没有情绪的目光,如同无形的触手,缓慢地扫过我的脸庞,额角淡粉的新痕,最后,落在我紧闭的眼睑上。那目光,穿透了眼皮的阻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非人的冰冷和……探究。
即使闭着眼,即使【慧眼】已经失效,我浑身的寒毛依然在瞬间根根倒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是她!
谢明玉!
这缕缠绕不去的兰芷幽香,这看似温和无害却令人窒息的存在感!与祠堂那夜嗅到的一模一样!这个深居芷兰苑、如空谷幽兰般安静的“真”千金!她绝不是表象那般无害!
她就站在我床前,像一条优雅却致命的毒蛇,正无声地评估着猎物。
薄被下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才勉强维持住呼吸的平稳和面色的“苍白虚弱”。
时间,在死寂中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那道冰冷探究的视线缓缓移开。脚步声重新响起,轻缓地、一步步退出了房间。
“吱呀……”门被轻轻带上。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我才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一片冰凉冷汗!额角那颗粉紫色的泪痣,因主人强烈的情绪波动和刚才近距离接触那兰芷香气的刺激,仿佛活了过来般,灼热感骤然加剧!一股微弱却尖锐的刺痛猛地从中枢炸开,迅速蔓延至整个头颅!
“唔……”我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视线一阵模糊眩晕,无数纷乱破碎、充斥着刺鼻血腥和幽暗香气的光影碎片如同海啸般涌入脑海!
一双枯槁的手无力地垂落,沾满泥土和……幽蓝的粉末(胭脂盒里的宝石粉末?)…… 昏暗逼仄的陋室,混杂着草药和血腥气的空气中,却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那蚀骨软梦的诡异甜香…… 一个冰冷、高高在上的声音,模糊不清地命令着:“……处理干净……这‘胭脂骨’……必须留在我侯府……她的血……” 绝望的呜咽:“……小姐……逃……香……” “明玉……别……”
生母临死前破碎的呓语,此刻终于清晰地拼凑出那淹没在血腥与药味中的名字!
还有那个冰冷的声音……王氏?!不,那声音似乎……更年轻?更威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宫廷腔调?!
【警告!宿主受到‘蚀骨软梦’标记牵引与血脉冲击,精神阈值濒临崩溃!强制触发保护机制!‘慧眼如炬’技能剩余能量强制转化——初级‘毒识’被动天赋觉醒!毒素抗性+10%,精神抗性+5%。当前‘蚀骨软梦’毒素侵蚀度:1%(持续微量累积中)】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最后的救赎。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余下淡淡的虚脱感和额角泪痣持续不断、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微热和异香。眼前破碎的画面也终于消失,但那些血腥的气息和冰冷的命令声,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灵魂深处!
我喘息着坐起身,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闪烁着疯狂燃烧的恨意与彻骨的杀机!
胭脂骨…… 蚀骨软梦…… 谢明玉…… 贵妃……
生母的血仇!我身上这诡异剧毒体质的由来!这侯府看似繁华、实则早已浸透毒液的根基!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一张巨大而肮脏的蛛网,缠绕着这座府邸的每一个人!
谢明玉!王氏!还有那隐藏在深宫、只露出只鳞片爪的贵妃娘娘!
我猛地握紧了藏在枕下那个冰冷坚硬的紫檀木小盒。指尖传来的凉意仿佛能冻结血液,却无法熄灭心头那焚尽一切的复仇烈焰!
狩猎的钟声,已经敲响。 这一次,该轮到我来下毒了。
4 毒宴开
冰冷的紫檀小盒紧贴着肌肤,如同第二颗心脏,在枕下沉默地搏动着。谢明玉残留的那缕兰芷幽香,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阴冷的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荡,勾动着额角泪痣隐隐的灼热。
我蜷缩在硬冷的床板上,紧闭双眼,气息奄奄。冷汗浸湿了单薄的里衣,紧贴着背后新愈的鞭痕,带来黏腻冰冷的触感,如同无数毒蛇爬过。但此刻,比起身体的不适,那刚刚被强行压下的、源自血脉深处被诅咒的剧痛和混乱记忆带来的冲击,更让我如同置身冰火地狱。
蚀骨软梦! 生母沾满幽蓝粉末的枯槁之手…… 那冰冷如霜、带着宫廷腔调的敕令:“……这‘胭脂骨’……必须留在我侯府……她的血……”
谢明玉那洞穿灵魂般的冰冷审视……
王氏看似公允实则凉薄的漠视……
还有生母最后那句泣血的呐喊:“……明玉……别……” 不是警告,而是拼尽最后力气也无法传达完全的、指向“明玉”这个存在的绝望线索!
一切破碎的、血腥的、散发着毒香的碎片,在强制觉醒的【毒识】天赋下,疯狂地撞击着我的理智。额角的泪痣灼烧感越发清晰,那点粉紫色的异光仿佛活物,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脉动,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带着蛊惑气息的甜腻异香。它在生长!在呼唤!在与那紫檀盒中的蚀骨软梦共鸣!
不行!不能再等!
【支线任务时限:剩余三十六时辰。】
我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燃烧着冰冷的火焰。被动承受,只会让这诡异的毒素深入骨髓!既然这“胭脂骨”是我的宿命,是我复仇的枷锁,那便……让它成为我最致命的武器!
没有犹豫,我颤抖着从枕下掏出那冰冷如毒蛇的信物——紫檀小盒。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对那诡异香气的本能恐惧,指尖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盒盖。
缝隙只开一线! 那股令人窒息的馥郁甜香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再次汹涌而出!沉檀、兰芷、蜜糖、腐败的苦涩、阴寒的杀意……疯狂地纠缠在一起,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我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窒息,额角的泪痣更是灼痛到仿佛要烧穿颅骨!
咬紧牙关,【毒识】天赋被动运转,帮我强行抵御着那足以摧毁常人神智的侵蚀。颤抖的手指探入盒内,指尖触碰到冰冷细滑的膏体。我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刮取了……小指甲盖那么微乎其微的一点。幽暗的膏体在指尖凝成一点,散发出极其内敛却又无比致命的微光。
迅速合上盒盖,塞回枕下最深最黑暗的角落。然后,我蘸着那微末膏体的指尖,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冷冽,轻轻地、反复地涂抹在了额角那颗粉紫色的泪痣之上!
“滋——”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尖锐剧痛瞬间从额角炸开!如同有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骨髓!我闷哼一声,身体痉挛般弓起,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全身!眼前金星乱冒,视线迅速模糊扭曲!
那点被涂抹上的蚀骨软梦,如同最凶悍的活物,贪婪地吞噬着泪痣中本就蕴含的剧毒,与其激烈融合、壮大!粉紫色的光晕骤然变得深邃、妖异,透出一种近乎发黑的深紫,如同凝聚的毒血!一股更浓烈、更诡异的甜腻异香,如同无形的毒瘴,自我的额角为中心,疯狂地向四周扩散!
痛!深入骨髓灵魂的剧痛! 但这剧痛中,却诡异地带给我一种奇异的……掌控感?仿佛这颗被激活的“毒源”,与我破碎的灵魂产生了更深层次的链接。
【警告!‘蚀骨软梦’侵蚀度激增至5%!‘胭脂骨’血脉被动激活(初级)!获得能力:‘毒息拟态’(微弱级)!效果:可被动模拟宿主接触过的、非血脉级毒素气息(当前模拟目标:夹竹桃花粉毒性残留),持续时间:半个时辰。代价:加速毒素侵蚀,每使用一次侵蚀度增加1%,精神力消耗加剧!】
毒息拟态! 夹竹桃花粉! 冰冷的系统提示像是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在我剧痛混乱的脑海中成型!
既然谢明玉想用夹竹桃花粉的烟雾来掩盖蚀骨软梦的真身,用我的命来清洗她布下的毒局痕迹……那我便成全她!用这刚刚获得的能力,让这出戏,唱得更“真”一些!把这盆“夹竹桃”的脏水,泼得更远、更响!
身上的鞭伤被汗液浸得刺痛,额角的灼热如同架在火上烤。我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踉跄着下床,扑到桌前那面模糊的铜镜前。镜中人影摇曳,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唯有额角那颗深紫色的泪痣,散发着妖异夺目的光泽,像一只沉睡苏醒的恶魔之眼!
“呵……”喉咙里溢出一声嘶哑的低笑。我伸出指尖,轻轻点在那妖异的泪痣上。心念一动,催动着刚刚觉醒的【毒息拟态】!
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的、带着独特甜腻涩感的夹竹桃花粉毒素气息,瞬间从我周身毛孔弥散开来!与额角散发的那股更内敛、更致命的蚀骨软梦异香巧妙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层完美的“夹竹桃毒性残留”假象!即使是精通毒理的名医,此刻查验我的脉息体味,也只会得出一个结论——此女曾被夹竹桃花粉严重污染!
门外,似乎响起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停在门外。
来了! 我猛地伏倒在冰冷的桌面上,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像是忍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小兽濒死般的呜咽。刻意拉开的衣领下,脖子上迅速浮现出几道清晰的红痕——我用指甲狠狠掐出来的!
“砰!” 破旧的木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不再是谢明玉那优雅无声的脚步,而是王氏身边最得力的王嬷嬷带着两个粗壮婆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哎哟!这是怎么了?”王嬷嬷故作惊讶地尖着嗓子叫道,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在我身上来回刮,最终死死钉在我抽搐的身体和额角那颗深紫妖异的泪痣上!那浓郁的、仿佛刚从夹竹桃树下滚过的毒性气息扑面而来!
我艰难地抬起头,眼神涣散,充满了恐惧和痛苦,气息奄奄:“王……王嬷嬷……救我……好痛……好痒……”
王嬷嬷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她上前一步,毫不避讳那“夹竹桃”的毒性,枯瘦的手指带着凉意,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仔细审视着我额角那深紫色的泪痣和脖子上明显的指痕。
“啧啧啧,可怜见的,定是祠堂那晚沾染的脏东西发作了!你这体质也忒弱了些!”她松开手,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嫌恶地擦了擦手指,仿佛沾上了什么秽物。“夫人仁慈,怕你这身子扛不住,特意让老奴来看看。瞧你这模样,这夹竹桃的毒可是入了脏腑了!还不快去回禀夫人!”后一句是对身后的婆子说的。
一个婆子领命飞快跑了出去。
“扶她起来!”王嬷嬷对着另一个婆子冷声吩咐,“夫人要亲自问话!”
我被粗鲁地架了起来,身体软得像一滩泥,脚下虚浮,几乎是被半拖半拽着离开了阴冷的疏影苑。一路穿过侯府肃杀的回廊,仆妇们纷纷避让,投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恐惧、鄙夷和唯恐避之不及的惊慌,仿佛我已是瘟疫之源。
王氏,果然没打算轻易放过我!祠堂的闹剧需要一个体面的收场,而一个身中“夹竹桃花粉剧毒”、命不久矣的庶女,无疑是最好的替罪羊和安抚真凶的祭品!谢明玉昨夜的出现,是警告,更是递刀!王氏这只老狐狸,顺水推舟,把这盆脏水彻底泼在我身上,既能将“毒害嫡女”的罪名钉死(由我这个“含恨报复”的庶女顶罪),又能趁机清理掉我这个碍眼的“假货”!
好!很好! 我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深处那抹冰冷刺骨的寒光。脚步踉跄,任由婆子拖拽,额角妖异的泪痣在穿堂而过的风中,灼热得如同烙铁。
兰芷苑。王氏处理内务的居所。并非她日常起居之处,但胜在僻静,更便于处理一些“不体面”的事务。
厅堂内熏着安神的沉水香,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肃杀之气。王氏端坐在主位的紫檀木扶手椅上,穿着一身更加素净的深青色衣裙,脸上没有了惯常的悲悯平和,只剩下冰封般的冷硬。谢琳琅也被强行带了过来,坐在下首,脸色苍白,眼圈红肿,显然这几日的禁足和风波让她饱受煎熬。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憎恨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
而最不容忽视的,是安静侍立在王氏身后右侧阴影里的谢明玉。她依旧穿着素雅的月白衣裙,容颜沉静,如同静水无波的古井,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潭,此刻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极其冰冷的审视,落在我身上,落在我额角那颗深紫妖异的泪痣上。
王嬷嬷带着我进来,像丢弃一件垃圾般将我推搡到冰冷的地砖上。
“夫人,四姑娘带到。您瞧瞧,果然是被那晚的夹竹桃花粉给侵染狠了!”王嬷嬷语气夸张地回禀,添油加醋地描述着我刚才在疏影苑如何“痛苦抽搐”、“濒死哀嚎”,身上“散发着浓郁的夹竹桃毒性”。
王氏冰冷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在我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我额角:“抬起头来。”
我艰难地抬起头,露出那张因“剧痛”而扭曲、因“中毒”而苍白的脸,以及那颗如同滴血毒瘤般的深紫色泪痣。眼神空洞,充满了绝望和迷茫,嘴唇颤抖着:“母……母亲……救救我……女儿……好难受……”
“嘶……”谢琳琅看到我那颗泪痣,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仿佛我是什么肮脏的疫鬼。她这几日被身上的“痒疹”折磨得精神萎靡,此刻再闻到那真实的、浓郁的夹竹桃气息,更是脸色煞白。
“香。”王氏突然开口,不是对我,而是对谢明玉。她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谢明玉微微颔首,无声地上前一步。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兰芷幽香再次清晰地弥漫开来。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没有任何接触的意图,只是在我身体上方约一尺处,缓缓拂过。
她的指尖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无形的牵引力。我周身散发的那股由【毒息拟态】拟化出的、浓烈的夹竹桃花粉毒性气息,被她的兰芷香气一引,竟如同被驯服的凶兽,微微搅动起来,变得更加清晰可辨!而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双古井般的眸子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但很快被深沉的平静掩盖。
王氏将她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面色更加阴沉。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声音如同结了冰:“谢姝,祠堂那夜,你既已知春杏那贱婢用夹竹桃作祟,为何不早言明?”
来了!开始了!
我“惊恐”地睁大眼睛,泪水瞬间涌出,声音带着哭腔和“虚弱”的颤抖:“母……母亲明鉴!女儿……女儿当时……已被打得神志不清……后来虽隐约记起踩到……却……却实在不敢攀咬姐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怕……怕惹祸上身……呜……直到昨夜才突然想起,那花……那花粉的味道……女儿……女儿小时候闻过……是剧毒啊……” 我断断续续地说着,身体配合着微微颤抖,仿佛回忆是巨大的恐惧。
“你既认出是剧毒!为何只字不提!反让琳琅受此痛苦!”王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这是要坐实我知情不报、心怀歹意了!
“女儿不敢!女儿万万不敢啊!”我状似被吓破了胆,猛地伏地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地砖上砰砰作响,泣不成声,“女儿只以为是寻常花草……怕……怕说出来又惹得母亲和姐姐误会女儿想脱罪……女儿已是待罪之身……哪敢再多言半句……母亲!母亲饶命啊!” 我哭得声嘶力竭,仿佛承受着天大的冤屈,“女儿宁愿替姐姐受这毒痛!只求母亲……看在女儿也是侯府血脉……虽出身微贱……但生母也曾是府中旧人……饶女儿一条贱命……” 最后一句,我刻意提到了“生母”和“府中旧人”。
一直冷眼旁观的谢明玉,在我提到“生母”和“府中旧人”时,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虽未掀起巨浪,却打破了那近乎完美的冰封表面。她看向王氏的目光,闪过一丝极其隐晦、却足以令人心悸的……冰冷。
王氏的身体也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我那句“府中旧人”,如同一根淬毒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她极力维持的冷静面具!胭脂骨……生母之死……这禁忌,让她如芒在背!
“够了!”王氏猛地喝断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满口胡言!狡辩推脱!若非你心存歹念,岂会让琳琅遭此毒害!更引来春杏、秋菊这等背主奴才,搅得侯府家宅不宁!”她这是要将所有脏水都泼过来,彻底盖棺定论了!
“来人!”王氏转过身,不再看我,对着王嬷嬷厉声道,“四姑娘谢姝,心术不正,引毒祸府,致嫡姐受惊染恙。念其尚有几分侯府血脉,死罪可免。即日起,褫夺其名,永囚‘慈心庵’清修思过,非死不得出!带下去!即刻押送!” 她甩出最后一句,冷酷无情,如同丢弃一件垃圾。
永囚!慈心庵!那是安定侯府设置在城郊最荒僻处的一座庵堂,表面清修,实则是处理犯了错、又不能立刻处死的女眷的活死人墓!进去的人,从未能活着出来!
王嬷嬷脸上露出残忍的快意,带着两个虎狼般的婆子就朝我扑来!
就在这时!
“慢着。”
一个清清冷冷、如同玉石相击的声音,在肃杀的大厅里突兀地响起,清晰地打断了王嬷嬷的动作。
一直沉默如影的谢明玉,缓步从阴影中走出。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周身萦绕的兰芷幽香,却仿佛变得更加清冽、更加……有存在感。
她走到大厅中央,站在了我和王氏之间。目光平静地落在王氏身上,语气淡然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母亲,此事……尚有疑点。”
5 毒宴开
6 血诏现
谢明玉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瞬间冻结了厅堂内所有的动作和声音。
王嬷嬷伸向我胳膊的爪子僵在半空。谢琳琅惊愕地抬起头。王氏霍然转身,那张冰封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裂开了一道错愕的缝隙。
“玉儿?”王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干涩,似乎对谢明玉的突然发声极其意外,更带着隐隐的惊怒,“此女罪证确凿,有何疑点?”
谢明玉并未看王氏,她的目光反而落在我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我额角那颗散发着深紫妖异光泽的泪痣上。那目光依旧平静无波,却比王嬷嬷的掐捏更让人遍体生寒,仿佛洞穿了我所有的伪装,直视着那深处沸腾的蚀骨软梦和冰冷的恨意。
“疑点有三。”谢明玉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奇异的穿透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其一,夹竹桃花粉沾染衣物方能致敏中毒,毒性积累缓慢,常需数日乃至月余方能显于体表,引发生痒红疹,却罕见能快速引发如四妹妹这般、状若濒死剧烈反应的异象。”她微微偏头,兰芷幽香浮动,目光扫过谢琳琅露出的、带着零星红疹的手臂,“姐姐的病症,与此毒常理不符。”
谢琳琅一愣,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臂。
王氏的眉头拧得更紧。
“其二,”谢明玉的视线转向我额角,“四妹妹额角此痣,生来便有。然其色泽于祠堂之变后诡异转深,更散出异常异香。据《万毒考异》残篇所载,南疆有奇毒‘胭脂骨’,亦名‘美人烙’,多生于特定血脉女子体表,尤以泪痣、心口为著,需以奇香引子激发方显。其症状初为香,继为痣色诡异加深,终至气血枯竭。观四妹妹此时情状,与书中所述‘胭脂骨’被引动之象……颇有类同。”她语气平缓,却如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胭脂骨?!”王氏失声惊叫,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可能!那种妖毒……早已绝迹!”她看向我的眼神,第一次充满了真切的、仿佛看到什么污秽邪物的惊惧!
谢琳琅更是吓得尖叫一声,猛地从椅子上弹起,离我远远的,脸上血色褪尽:“妖……妖女!”
谢明玉却依旧平静:“此乃其一疑。其三……”她微微一顿,目光终于转向王氏,那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竟带着一丝冰冷的、洞悉一切的锋芒,“母亲处置秋菊、春杏,雷厉风行。然则,夹竹桃花粉来源、秋菊攀咬之词后隐情……尚未彻查,便将所有罪责归咎于四妹妹一身,急于将其囚禁。此举……是否太过心急?恐难堵悠悠众口,更惹人揣测——母亲是否在刻意掩盖某些,绝不能让外人知晓的……侯府秘辛?”
最后几个字,她压得极低,却如同冰冷的毒针,狠狠刺入王氏的心房!
王氏的脸“唰”地一下白了!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踉跄后退一步,撞在紫檀椅的扶手上才稳住身形。她死死盯着谢明玉,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惊怒、恐慌,还有一丝被亲生女儿当众戳穿隐秘的羞愤与难以置信!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遮掩,竟然被谢明玉如此轻描淡写地撕开!
厅堂内,死寂得可怕!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王嬷嬷和两个婆子早已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谢明玉站在那里,如同一朵遗世独立的雪莲,周身散发的兰芷幽香此刻却带着冻结一切的寒意。她平静地迎接着王氏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不为所动。
而我,伏在地上,身体因“剧痛”而微微颤抖,低垂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好一个谢明玉!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先是抛出“胭脂骨”引动王氏最深的恐惧,再以“彻查不严”撕破王氏的遮羞布,最后用“掩盖秘辛”这根最毒的刺,彻底逼得王氏进退失据!她不是要救我!她是借着我的手和这混乱的局面,要一举撕下王氏所有的伪装!她要掌控这侯府后院!这侯府真正的秘辛——胭脂骨、蚀骨软梦、生母的血仇,对她而言,不过是可资利用的筹码!
“圣旨到——!”
一声尖锐、高亢、如同金铁摩擦般的太监唱喏,如同炸雷般猛地穿透了兰芷苑紧绷压抑的死寂!响彻整个安定侯府!
厅内所有人,包括面沉如水的谢明玉和惊怒交加的王氏,瞬间都变了脸色!
圣旨?! 在这个节骨眼上?!
“安定侯府王氏,携阖府女眷,速速接旨——!” 尖利的唱喏声由远及近,带着不容抗拒的皇家威仪!
王氏脸色剧变,眼中闪过前所未有的慌乱!祠堂风波还未压下,府中丑闻刚被捅破,圣旨竟在此时降临?!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厉声吩咐:“快!开中门!设香案!王嬷嬷,带她们去后面!快!” 后一句是对我和谢琳琅说的,眼中充满了急切的警告和驱赶!她绝不能让宫中人看到府中这般狼藉!
然而,一切都晚了!
“不必麻烦了!”一个冰冷傲慢、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女声响起。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的铿锵声,一行数十名身着银甲、气息彪悍的宫廷禁卫如狼似虎地涌入兰芷苑,瞬间将厅堂围了个水泄不通!冰冷的杀气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当先一人,并非太监。而是一位身着紫金蟒袍、头戴九尾珠凤冠、面容极其艳丽却透着久居高位者特有冷酷威严的中年女子!她手持一卷明黄的卷轴,眼神锐利如鹰隼,冰冷地扫视着厅堂内的一切,最后,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剑,牢牢钉在了僵立当场、面无人色的王氏脸上!
是长公主!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嫡亲长姐,执掌内廷慎刑司,权柄滔天,素有“玉面阎罗”之称的——端敬长公主!
“王……王氏……叩……叩见长公主殿下!”王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额头重重磕在地砖上。谢明玉也沉默地跪拜下去。谢琳琅早已吓傻,被王嬷嬷硬拽着跪下。我也伏在地上,心脏狂跳!
长公主根本不理会王氏,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武器,快速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扫过王氏的惊惧,谢明玉的沉静,谢琳琅的瑟缩,最后……落在我身上!落在我伏地的身影,落在我因低头而微微露出的、颈后那片因涂抹药膏而略显光滑的皮肤,以及……那顺着我低垂的头颈散落在颈侧、遮住了大半脸颊的乌发中……若隐若现的一抹深紫异光!
她那双冰冷的凤眸,骤然眯起!一丝极其锐利、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光芒一闪而过!
但她并未多言,只是冷漠地收回目光,手腕一抖,“唰”地一声展开手中的明黄卷轴!那冰冷而宏大的声音响彻厅堂:
“诏曰:安定侯府王氏,治家不严,纵奴行凶,致使府中嫡女受毒害之险,更因内闱阴私,酿成殴仆致死之祸!惊扰圣听,玷污勋贵清誉!其行可恶,其心当诛!然念及安定侯昔日薄功,特降恩旨——” 长公主冰冷的声音如同宣判:“即日起,王氏褫夺侯府主母诰命,禁足佛堂,无诏不得出!其女谢琳琅,刁蛮跋扈,德行有亏,发还本家,闭门思过!所涉恶奴遗尸,即刻移送大理寺验明死因!钦此——!”
如同惊雷炸响!王氏瘫软在地,面如死灰!褫夺诰命!禁足佛堂!这等于彻底剥夺了她主掌侯府的权力,成了被圈禁的废人!谢琳琅更是瘫在地上,发出绝望的呜咽!
“罪妇……领旨……谢……谢恩……”王氏声音破碎,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长公主面无表情地合上圣旨,由禁卫捧着。她冷厉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后,有意无意地,落在我身上。声音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硬:“府中之人,即日严加管束。若再有丝毫丑闻传至宫闱,休怪本宫不念旧情,将尔等……尽数拔除!”
“臣妇谨遵殿下谕旨!”王氏伏在地上,浑身颤抖。
长公主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在一众禁卫森严的拱卫下,如同来时般迅疾而冷酷地离开了兰芷苑。
厅堂内,只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劫后余生的诡异喘息。王氏瘫软在地,失魂落魄。谢琳琅低声啜泣。王嬷嬷等人噤若寒蝉。
谢明玉缓缓起身,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仿佛刚才的惊涛骇浪与她无关。她走到我身边,停住脚步。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静静地俯视着我。兰芷幽香萦绕,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和疏离。
“妹妹‘命格’奇特,能引得长公主亲降府邸,倒是好本事。”她的声音很轻,只有我能听见,像冰凉的刀锋划过皮肤,“只是这胭脂骨的宿命……沾上容易,想摆脱……难如登天。好自为之。”
她说完,再不看地上如同烂泥般的王氏和谢琳琅一眼,转身,步履从容,踏过破碎了一地的侯府体面与尊严,走出了这片狼藉。
我知道,这是警告,更是宣战。
被禁卫押回疏影苑的路上,雨丝渐密,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混合着额角泪痣灼热的痛楚,带来一种诡异的清醒。
长公主……她认出我了!不是认出“谢姝”这个身份,而是……认出了我颈后那片光滑皮肤下、曾经被刻意用药物遮掩的……一枚小小的、朱砂色的、形似凤羽的胎记!
那是……
生母冰冷的身体蜷缩在陋室角落,她枯槁的手死死攥着我小小的手,指甲在我掌心一遍遍刻下那个早已模糊的图腾——一只浴火的雏凤!她用尽最后力气在我耳边呢喃,声音破碎却带着刻骨铭心的悲怆与……隐秘的嘱托:
“……若……若遇颈后有……赤凤羽胎记的女子……跪……跪呈此物……可……可得……”(指向枕下)
【警告!‘蚀骨软梦’侵蚀度:8%!‘胭脂骨’血脉激活度提升!检测到与‘赤凤羽’胎记相关至高物品‘血诏’存在强烈共鸣!请宿主立刻获取!】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最后一道催命符!
我猛地停住脚步,不顾押送婆子的呵斥,在淅沥的雨声中,疯狂地冲回那间冰冷破败的屋子!扑到床前,发疯般撕开那个坚硬的、布满虫蛀孔的旧枕头!
棉絮翻飞中,一个被层层粗糙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硬物,掉落出来!
油布剥开,露出的并非金玉,而是一块触手冰凉、色泽深暗如血的……不知名兽骨!骨质极其致密沉重,表面打磨得极其光滑,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幽幽的、仿佛沉淀了无尽岁月的血光!
骨片上,赫然刻着几行龙飞凤舞、力透骨背、充满了铁血与悲怆气息的殷红字迹!那红色仿佛是用生命熔炼的朱砂写就,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摄人心魄的光泽:
“朕之幼女昭阳,天生赤凤羽,尊贵天成。然小人作祟,宫廷骤变,血脉流落尘埃。持此血骨诏书者,乃朕亲命之龙影卫信物!见此诏,如朕亲临!务必将朕骨血平安寻回,护其周全,扫清奸佞,扶其登位!此恨滔天,此愿难消!若违此誓,九幽黄泉,朕亦当噬其魂!”
落款处,一方被鲜血浸透的小小掌印,掌印纹理中,赫然嵌着一枚微缩的、盘绕的五爪金龙印玺!印玺下方,是四个几乎用生命刻出的、铁画银钩的落款:
永昌帝绝笔!
永昌帝!那是……被如今这位靠宫变篡位登基的“今上”所弑杀的先帝!也是……明贵妃曾经的主子!
而我颈后那枚朱砂凤羽胎记……竟是……
我不是什么卑微的庶女谢姝!我是永昌帝唯一的嫡女!先帝遗诏中誓死寻回的——昭阳公主!
滔天的信息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蚀骨软梦的剧毒灼烧着灵魂,额角深紫的泪痣疯狂脉动!冰冷的血骨诏书紧贴着掌心,散发着沉重的、几乎要将我灵魂吸走的力量!
“砰!”
破旧的木门被粗暴地撞开!浑身湿透的王氏如同索命的厉鬼,带着王嬷嬷和两个凶神恶煞的仆妇冲了进来!她的眼神癫狂,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杀机!长公主的懿旨断了她的路!谢明玉的背叛撕碎了她的假面!她唯一的生路,就是彻底抹杀我这个“祸根”!
“小贱人!交出你身上的妖物!留你全尸!”王氏尖啸着,手中竟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剪刀!
我抬起头,在王氏惊愕的目光中,缓缓站直了身体。雨水顺着散乱的发丝滑落,滴在紧握着血骨诏书的手上。
额角深紫的泪痣在昏暗的光线下妖异绽放,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却又带着睥睨众生的弧度。
“妖物?”我举起了手中那块流淌着帝王之血的骨诏,声音带着一种被剧毒浸染、又被滔天恨意淬炼过的嘶哑和冰冷,响彻这风雨飘摇的疏影小苑:
“这可不是妖物,母亲。” “这是……能让整个安定侯府、连同那毒香弥漫的宫廷……” “……都为你我陪葬的……”
6 凤唳终
7 凤唳
(终章 凤唳)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阴沉的天幕,将疏影苑内摇摇欲坠的荒凉照得亮如白昼,随即又迅速被翻滚的乌云吞噬。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头顶炸响,大地都在震颤!
疏影苑那扇破旧的门板,在王氏癫狂的撞击下,如同垂死的蝴蝶般轰然碎裂!木屑纷飞!
王氏浑身湿透,雨水顺着精心梳拢的发髻流淌,在狰狞扭曲的脸上纵横肆虐,将那些维持了半生的雍容高贵冲刷得荡然无存,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刻骨的怨毒!她如同从地狱爬出的索命厉鬼,握着那把在电光下闪烁着惨白寒芒的剪刀,当先扑了进来!王嬷嬷和两个凶悍仆妇紧随其后,眼神凶狠,如同三头盯上猎物的恶犬!
“小贱人!把东西交出来!留你全尸!”王氏的尖叫撕破了雷雨的喧嚣,带着破釜沉舟的狠绝!长公主的懿旨彻底断了她的后路!谢明玉的背叛戳穿了她最后的脸皮!她已经没有了退路!眼前这个身上藏着“胭脂骨”诅咒、又似乎握有打败性秘密的“庶女”,就是她拉入地狱的最后垫背!她必须在惊动更多人之前,将这祸根彻底抹除!
冰冷的雨点夹着寒风,狠狠砸在我的脸上、身上。破碎的单衣瞬间湿透,紧贴在背脊残留的鞭痕上,激起刺骨的寒凉和隐隐的痛楚。额角那颗深紫色的泪痣,在骤然的寒冷刺激下,如同被点燃的火种,猛地爆发出更加尖锐、更加灼烈的剧痛!那痛楚深入骨髓,直抵灵魂!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正在我的颅腔内疯狂搅动!眼前景象一阵模糊晃动,蚀骨软梦的毒性伴随着血脉的沸腾,如同失控的毒蛇在经脉里乱窜!
“呃……”我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脸色在电光映照下苍白如鬼。
王氏见状,眼中狂喜与残忍交织,狞笑着加速扑来:“去死吧——!”
那寒光闪闪的剪刀,带着王氏毕生的恨意和绝望,撕裂冰冷的雨幕,直刺我的咽喉!
死亡的气息,比雨水更冷冽地扑面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就在那剪刀冰冷的锋芒即将触及我肌肤的瞬间!
我手中紧握着的那块流淌着帝王之血、沉重如山的血骨诏书,仿佛感应到了主人濒死的危机和那沸腾的、被剧毒浸染的皇室血脉,骤然爆发出炽烈到极致的红光!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带着无边威压和泣血悲鸣的轰鸣,猛地自那血骨之中震荡开来!肉眼可见的暗红色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涟漪,以我为中心轰然爆发!
“啊——!”首当其冲的王氏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她手中的剪刀瞬间被震飞,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猛地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扑来的王嬷嬷和两个仆妇身上!
“噗!” “咔嚓!”
王嬷嬷被王氏砸得口喷鲜血,胸骨塌陷!另外两个仆妇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破布娃娃,被巨大的力量甩飞出去,砸在湿漉漉的墙壁上,骨断筋折的声响清晰可闻!惨叫声和骨骼碎裂声瞬间被淹没在滚滚雷声里!
王氏瘫倒在一片狼藉的积水中,口中不断溢出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污血,她挣扎着抬起头,望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如同看到了灭世的魔神!她身上的华服浸透了泥泞与血污,剧烈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如同濒死的风箱。
轰击并未停止!那道暗红色的冲击波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蛮横地扫过整个疏影苑!破旧的窗户纸被瞬间震碎!屋内的桌椅板凳如同被飓风席卷,四分五裂!屋顶的灰尘瓦砾簌簌落下!
而我,站在这一切混乱与毁灭的中心!
血骨诏书在我手中散发出越来越刺眼、越来越灼热的红光!那红光仿佛活物,沿着我的手臂迅速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肤下的血管如同燃烧的熔岩脉络般贲张显现!一股磅礴到难以想象的、带着毁灭与重生之意的热流,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涌入我的四肢百骸!
额角那颗深紫色的泪痣,在血骨诏书红光的冲击和这股力量的疯狂灌注下,瞬间被点燃!深紫的光华暴涨,像一颗被点燃的微型太阳,散发出足以刺痛灵魂的妖异光芒!蚀骨软梦的剧毒在沸腾!胭脂骨的血脉在狂啸!
“啊——!!!”
我再也无法抑制!仰天发出一声穿金裂石、充满了极致痛苦、仇恨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血脉觉醒般的长啸!那啸声尖锐高昂,竟隐隐压过了头顶滚滚的惊雷!
一股无形的气浪以我为中心猛地炸开!我身上破碎湿透的衣物瞬间被震成粉末!露出了遍布鞭痕、此刻却被暗红光芒笼罩的、线条精悍的身体!更显眼的,是左肩胛骨下方,一枚婴儿拳头大小、形状如浴火腾飞的凤凰般的、鲜艳欲滴的——赤凤羽胎记!此刻,那胎记仿佛活了过来,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在暗红色的能量光芒中闪耀!
血骨诏书的光芒与我额角泪痣的妖紫异光、肩胛赤凤羽胎记的火焰之光,三者疯狂地交织、碰撞、融合!
蚀骨软梦的毒素在咆哮,企图摧毁这新生的力量!血骨诏书的威严在镇压,带着皇族血脉的庇护!胭脂骨的诅咒在尖叫,要将宿主彻底拉入毁灭深渊!而最深处,一种沉寂了十六年、源自真龙嫡血的力量,在这剧毒的煎熬、皇权的呼唤、诅咒的刺激下,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
“轰!!!”
整个疏影苑的屋顶被这股失控的、混合了帝威、诅咒与剧毒的力量生生掀飞!暴雨毫无阻隔地倾泻而下!
在冰冷雨水的冲刷下,在血光、紫芒、金焰的交织中,我缓缓抬起头。雨流顺着紧贴脸颊的湿发滑落,冲刷着额角那颗此刻如同燃烧的紫晶、仿佛与颅骨融为一体的泪痣。
那双眼睛,缓缓睁开。
瞳孔深处,不再是冰冷,不再是恨意,而是一片燃烧着毁灭性紫金色火焰的漩涡!火焰漩涡中,倒映着泥水中垂死抽搐的王氏,倒映着远处风雨中死寂一片的侯府高楼,倒映着更远方那矗立在阴云雷霆之下、如巨兽匍匐的巍峨宫墙!
一股源自血脉、混杂着剧毒与皇权威严的、非人的冰冷威压,如同无形的风暴,以我为中心,轰然席卷开来!带着帝女的尊贵,带着被背叛的怨恨,带着剧毒的蚀骨,带着……挣脱一切枷锁、不惜焚尽万物的……决绝!
“陪葬?”我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嘶哑,而是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在瓢泼大雨中清晰地传递开来。雨水无法熄灭额角泪痣燃烧的紫芒,无法冲刷肩胛胎记跃动的火焰,更无法湮灭眼中那焚尽一切的紫金色漩涡。
我俯视着脚下泥泞中如同濒死蛆虫的王氏,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缓缓扩大,绽放出一个极致妖异、又带着一丝悲悯般的残酷笑容:
“你错了。” “这血,这诏,这骨……” “点燃的——” “是这整个腐朽王朝……” “崩塌的第一道裂痕!”
赤凤泣血,毒骨惊世。 胭脂焚尽日,帝阙坍塌时!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