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火车行驶了三十三个小时才能抵达经济特区。
用它来回忆五年的感情，绰绰有余。
高远说过爱我，但只在床上。
高远夸过我，但只夸过我漂亮。
细数高远说过的誓言，我才发现，他给我的温柔原来那么少。
是我骗了我自己。
火车抵达经济特区后，我弟蒋熙已经在火车站等我了。
特区已经有些炙热的气息，路边开满了木棉花，盛大而艳丽。
“姐，你考得怎么样？怎么突然就跑过来了？”
“我没去考试。”
“怎么回事？你都准备了那么久……”
我跟蒋熙简单说了这些时发生的事情，他不由握紧了拳头。
“姐，高远人是聪明，大家都觉得你高攀了他，可我就觉得他对你不够好，你们要是真分了，我开心。”
我笑了笑，安慰道：“真的分了，不回头了。”
蒋熙帮我找了个房子住了下来，又给他的师兄打了个电话说我改天就去报道。
看到蒋熙手里拿着大哥大，我才意识到，这小子之前没说大话，他在这的确混得不错。
他把大哥大递给我，让我给李阿姨打个电话，回头好给爸妈报个平安。
李阿姨没说几句，电话就被抢走了。
张雨梅在电话那头责备道：“小晗，你去哪儿了？怎么突然不告而别了。”
看来高远知道我已经走了。
“他跟你说了？”
“你别这么孩子气，高远白天顶着那么大的压力跟厂里汇报工作，晚上回家就看到你这么莫名其妙的留言，你设身处地想想，他多难受啊。”
“张雨梅，你看到留言了？你去过我家了？”
电话那头张雨梅顿了几秒，“晚上庆功宴，高远喝得有点多，你又没在家，我就扶他进屋了。”
孤男寡女，酒后上头，谁也说不清会发生什么。
“没事，不用解释，那里也不是我家，跟我无关了。”
“你真要跟高远分手啊？他给你找工作，让你住上了厂里的房，多少人羡慕你，你怎么舍得啊。”
我还没回答就听到高远醉醺醺的声音。
“她一个中专生，要不是我的关系，她能进红星这种大厂吗，离开我她还能干什么？不出半个月她就得回来求我和好。”
滚烫的眼泪划过脸颊，高远眼里，我从来就是个没本事的人。
无论我多么努力去追赶他的脚步，他都看不见。
我压抑着情绪故意笑着问：“我要是不呢？”
高远怒不可遏重重挂断了电话。
他不知道，这场感情的拉扯，我不会再让自己输了。
木棉花从枝头跌落，窗外刺眼的阳光提醒着我，我身在一个陌生城市。
我弟一早就领着各种日用品来敲门。
我知道，我弟是怕我一个人搞不定。
其实和高远一起这些年，生活里里外外都是我一个人操持的，他从来都是甩手掌柜。
家里的柴米油盐，水电煤气，我都熟悉。
“这不是我买的，是我师兄李承宇给你准备的。”
我翻了翻袋子里，大到床单被套，小到牙刷拖鞋，什么都有。
“果然是经济特区，这福利不比我们厂里差。”
蒋熙笑了，“这可是老板自掏腰包的。”
收拾好家里，躺在小床上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过去那些年，我一直在迎合高远。
他觉的我不够好，我也就跟着卑微到了尘埃里。
甚至不曾真心实意的喜欢过我自己。
蒋熙腰里别着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蒋熙，带你姐去开个户，我打点钱给她，她一个人出门在外总有要花钱的地方。”
6
蒋熙看着我挑了挑眉，我连忙摇头。
“我姐说不用。”
“怎么不用，虽然她就在特区玩个几天，但也要吃也要住吧？我给她转点钱，你告诉她，该花花，咱花得起。”
我接过电话抱怨道：“高远，我们是分手了，不是出门散心了。电话费也挺贵的，别在这扯这些没用的了。”
说完我挂了电话，他也没再打过来。
第二天蒋熙带我去见了他的师兄。
他名叫李承宇，是一家玩具外贸公司的老板。
见到他时，他穿着一件枯玫瑰色的套头、浅蓝色的牛仔裤，正窝在会议室一角听大家开会。
不愧是经济特区的公司，公司里员工们的工作节奏都很快。
晕晕乎乎听了几个会，我有些恍惚。
我发现我和同事们的差距都好大，他们说的英文单词，我都听不懂。
没办法，我只能拼命记笔记把大家讲的东西都记下来。
回家再反复琢磨。
跟着听了一周的会后，李承宇叫住了我。
“怎么样？适应得了吗？”
“还可以。”
“可以那就下周给客户打电话了啊。”
“啊？”
我怀疑李承宇是看透了我能力不够，想赶我走。
第一次给国外的客户打电话，我不负众望，给搞砸了。
我能听懂的词，少得可怜，来来回回的对话里，我都尴尬得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组里开完会，我还哭丧着个脸坐在会议室里。
业绩很好的销售Alice过来安慰我：“没事，大家刚开始都这样。”
“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
Alice嗤笑了一声，“笨？有一点。”
我更沮丧了。
“不是我说，咱们公司的销售，一半都在想办法在老板面前表现，只有你，傻乎乎的，躲那么远，天天就知道在角落里记笔记。”
Alice话里有话。
“在老板面前表现有什么用，最后还是要靠数据说话啊。”
“说你笨你是真笨啊，要是成了老板娘呢？”
“男人哪有自己靠得住。”我想都没想说道。
Alice拍了拍我的肩膀离开了会议室。
我后知后觉，公司里的小姑娘们的确都对老板挺殷勤的。
说起来，李承宇这个人，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的，喜欢他的人肯定不少。
不过人多的时候，他话很少。
肯定不好追。
我被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
“在聊什么？”李承宇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在……聊怎么和国际友人聊天。”
李承宇似乎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说：“带你去个地方。”
两个小时后，李承宇的车驶离了城区，进入了一片小绿树环绕的村庄。
远离了城市的热闹，一个又一个小型工厂就坐落在村庄附近。
李承宇把车停在了一个小院门口。
“心远回来了？”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在门口迎接我们。
“这是带女朋友回来了？”老太太一把抓住我的手。
“啊？……”我回头看李承宇，他就跟没听见似的。
“外婆，你随便做点饭就行，我们晚上还得回去，上次卤的牛杂还有吗？给小晗尝尝。”
老太太实在是热情，一直拉着我聊天，我也只好使劲夸老太太厨艺好气质好，把她哄得开开心心的。
一顿饭吃下来，我肚子都撑圆了。
临走老太太还不忘给我又拿又带的，我心想这多不好意思，李承宇却替我都应了下来。
回程的路上，李承宇才悠悠开口：“知道我带你来干嘛的吗？”
“带我……带我了解我们卖给外国人的产品都是从哪儿生产的？”
我绞尽脑汁答道。
“哟，你想得还挺多的。”
李承宇笑了起来，“我带你来堵上我外婆的嘴的，免得她一天到晚到处给我整些不靠谱的相亲。”
7
我正吃着老太太塞给我的双皮奶，差点没喷出来。
“不是……你……我……”
见我一脸慌张，李承宇又坏笑着说：“顺便带你看看我们的工厂像雨后春笋一样，遍地都是，这些才是未来。”
这个人怎么套路这么多？
“别想那么多，我就是想让你别绷那么紧，我知道你想证明自己，我也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你不笨，还很勤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我愣愣看着李承宇那好看的侧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知道我的底子不够好，这些年来一直在用力追赶。
在高远眼里，我的努力一无是处。
可今天却有人告诉我，我不笨，还很勤奋。
我突然就觉得鼻子酸酸的，仿佛一只冬眠的虫子，听到了第一声春雷。
“蒋晗，你要学会用你的优势，总不能白白被我忽悠来特区吧？”
灯光落入他的眸子，像夜里璀璨的星。
我暗自握紧了拳头。
不为证明给谁看，只为了我自己。
从第一次打电话连嘴都不敢张，到和外国友人谈笑风生，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就在我转正那天，我接到了张雨梅的电话。
她在电话那头劈头盖脸责备了我一顿。
“小晗，你就真的丢下高远不管了吗？”
“你说走就走，连个理由都不给，你考虑过他感受吗？”
“他现在根本无心工作，每天技术科都工作都做得很潦草，下班了回家就喝酒喝得烂醉，厂里都领导对他意见都很大，你到底要他怎么办？”
我捏了捏眉心，“雨梅，我已经很努力给你腾地儿，你还要我怎么样？”
“你，都知道了？”
“不管是高远还是你，以后都请不要找我了，我真的不想见到你们。”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冷声说道：“我们没做什么，但如果你已经决定了，就请彻底退出，不要再纠缠他，这次我不会再错过了。”
我被气笑了，“我要是纠缠他，现在你还会给我打这通电话吗？”
张雨梅沉默着挂了电话。
我实在是搞不懂高远，当初闷声不响暗恋了张雨梅那么多年。
如今我离开不正合他意吗？
有什么可消沉的。
说到底，无非是习惯了有人永远把他放在第一位而已。
我拿起电话，看了眼我做的客户笔记。
“小晗姐，加油，这个客户拿下了可是一大单生意呢。”
我抬头冲同事笑了笑，原来被期待被认可是这种感觉。
8
为了庆祝我转正，下班后李承宇请了销售部的同事一起吃火锅。
我不习惯热闹，就窝在角落里默默给大家涮肉和菜。
Alice碰了碰我的肩膀，“诶，你有点过分啊，事业男人你都不错过啊。”
“瞎说什么。”我小声嘀咕道。
“李总管着整个公司，什么时候为我们销售部新人转正操过心？”她小声在我耳边说着，我蹭的一下就红了脸。
“给他们夹了那么多肉了，这次涮好的总该轮到我了吧？”李承宇盯着我笑着。
“来来来，老板我跟你换个位置，我怕辣，我换去不辣那边。”Alice立即提议道。
我下意识抓住她的袖子，她却嘻嘻哈哈假装没看到。
火锅的热气腾起，我一时有些恍惚。
曾经无数个夜里，我坐在书桌前等高远回家，他和同事们也是这样热热闹闹吃着饭吧？
吵吵闹闹吃完饭，大家一溜烟儿跑了，把我和李承宇留在了最后。
我先一步下了楼，却在酒店楼下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远？”
一手打着绷带一手捏着烟的男人缓缓回过头来。
“小晗，你下班了？平常上班都上到这么晚吗？”
高远的声音有些嘶哑，我没见过他这么落魄的样子。
他的黑眼圈很重，眼角还有红血丝。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就是……我就是很想你，小晗。”
高远说着就伸手，想将我揽入怀中。
我下意识退了一步。
“小晗……都这么久了，你气还没消吗？”
我疑惑地看着高远的手。
“我本来下午就到了，没想到包被骑摩托的人给抢了，我也摔了一跤，还把手摔骨折了。”
高远语气里满是委屈，我却觉得有些荒诞。
“你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小心吗？”
“是，我就是照顾不好自己，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
我冷笑了一声，“你跟张雨梅到底怎么回事？前几天她打电话提醒我不要跟你纠缠，今天你就跑来找我。高远，你是颗墙头草吗？”
高远脸色一沉，“她跟你说什么了？小晗，我真的只是把她朋友，从没想过跟她在一起。”
我盯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他口是心非的样子我却好陌生。
“你们在不在一起，跟我无关，高远，我们已经分手了，就别来找我了。”
“小晗……”高远拉着我的手，突然意识到曾经戴着他送的戒指的手指空空的。
他摩挲着我的无名指，顿时红了眼：“戒指呢？”
“扔了。”
“你！”他倒吸了口气又缓和了下来，“也是，该换一枚贵重点的了，回去我就补好不好？”
我想抽回手，他却越发死死攥着。
“松手。”
李承宇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高远瞟了李承宇一眼，扬起了嘴角，“是你把小晗骗到这种当街就能抢东西的鬼地方的吧？”
“你知不知道，她本来跟我住着厂里分的房，过着安稳的生活，现在跟着你打工，没有房子，还要随时担心失业。”
李承宇走到高远面前，“那你知不知道她的自学能力很好，她从不敢开口说英语和现在能跟外国客户争取订单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她私下组织了一个英语角，现在每周都有几百人跟着她练英语。”
“她要的爱和尊重，你给过她吗？”
高远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送你回家。”李承宇在我身边轻声说道。
我跟在李承宇身边，脑子有些懵，他是怎么知道的？
9
我们和国外的客户有时差，我可以睡到大中午再去公司。
等我晃晃悠悠出现在公司时，大家已经围在我工位周围了。
“小晗姐，这么大一束的花，好时髦啊！”
“谁送的谁送的？”
我从花里抽出卡片，淡淡说道：“一个心里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
卡片上的话也让人啼笑皆非。
【这次换我追你好不好？】
我随手把卡片扔进垃圾桶和同事们说道：“谁喜欢花可以自己拿，不然扔了怪可惜的。”
高远没追过人，做到这样已经挺难为他的了。
每天早上他会送来最新鲜的玫瑰。
每天下午他会请我的同事吃水果。
他每天打电话去广播电台，在我听广播的时段点一首我最喜欢的《军港之夜》。
看到他在楼下抽烟的身影，有一瞬间我想起了曾经追在他身后那个卑微的我。
我不想像他对我那样不明不白的拖着他。
“高远，咱们聊聊。”
他转身看到我时，眼里闪着欣喜。
“如果曾经你这样对过我，我会很感激，可现在，我已经到了不吃回头草的年纪。”
高远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为什么？你那么喜欢我，为什么说放弃就放弃？”
“你知道吗？本来红星的技术部有一个英语技术员的岗位，只要我考过了英语考试就可以转过去。我认真地计划过我们的未来，努力靠近你一点。”
高远又点了一支烟，“考试结果出来了吗？”
“准考官就没让我进考场，”我看着高远苦笑了一声，“迟到了一个小时。”
他愣了一下，“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让你错过考试。”
“那天我发现，在你心里，事业比我重要，张雨梅比我重要。”
“我没办法原谅你，也没办法和这样的你继续下去。”
高远哽咽了一下。
“对不起，高中的时候我是暗恋过张雨梅，那个时候觉得她很优秀很聪明，可后来和你在一起后，我是真的喜欢你，从没想过要和你分开。”
高远怔怔地看着远处，不敢看我的眼睛。
一截烟灰落在了他的手上，他都没有反应。
“回去吧，我们真的结束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身上了楼。
那天，他就那样愣愣地站在楼下许久许久。
10
那天之后，高远和他的鲜花、点歌一起消失了。
我的生活里又再次被客户填满。
半个月后，我和李承宇一起出差去了趟京市。
在全国贸易展销会上，我才再次见到了高远和张雨梅。
我礼貌地朝两人笑了笑，就当作打招呼。
张雨梅却看着李承宇一脸讶异，“师兄？刚看到出席展会的名单，我还以为只是同名，原来真的是你。”
张雨梅扫了我一眼，“你们怎么在一起？”
不等我回答，张雨梅就拽着高远来到面前。
“高远，这位是我宾大的师兄李承宇，是我导师最得意的学生，我们合作的项目就是在他之前的研究基础上做的。”
高远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又见面了。”李承宇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们认识吗？师兄，留个联系方式吧，好久不见了，一起吃个饭呀。”
“公司电话黄页上有，查得到。”
李承宇拒绝人时脸上也是一脸温和，很难让人生气。
“快进场吧。”高远劝了张雨梅一句，便先行离开了。
“回头联系啊。”张雨梅跟着高远离开了。
没想到天天跟我们熬夜加班卖玩具的土老板，竟然是位海归高材生。
原本我以为我是陪老板来打酱油的，万万没想到，最后李承宇竟被票选为年度十佳贸易领军人。
领奖台上的他，轮廓被追光灯描摹得很好看。
主持人问他一个海归高材生在又苦又累的外贸赛道怎么坚持下来的。
他说：“第一批货没卖出去的时候，我的钱只够发最后一个月的工资了，我也想过认输了，不干了，后来我和师弟吃饭，聊起了一个女生。”
“她普通中专毕业，托了关系才进了厂工作，可她没有放弃没有止步，为了发展，她自己自学英语，把工资都用来买英语书，买录音机和磁带。”
“当时我就想，一个工厂里都一线女工，为了发展尚且这么努力，我总该比小姑娘坚强一点吧？几个月后，我撑了下来，第一批货卖完了，我们的产品也闯出了自己的路。可那个小姑娘还没有考过英语考试。”
现场的观众都笑了起来。
“但是她还在坚持，不仅自己在坚持，还建了一个英语角，我偷偷去过她的英语角，看到了成百上千个和她一样的普通人都在默默的努力，认真坚持。”
我盯着李承宇那张脸，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有时，我在想，人生本来就是场马拉松，每个人的起点不一样，起跑的速度也不一样，但重要的是，有人中途退出，而有人一直在路上。”
李承宇话音刚落，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的鼻子酸酸的，原来所有的委屈、努力、挣扎都有人看在眼里。
我一直都不孤单。
李承宇下台后回到我身边，周围的人还在纷纷祝贺他。
他低头在我耳边说：“你可忍住了别哭啊，记者都在拍照呢，哭起来可不好看。”
我给了他一肘，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11
展销会结束后，我们马不停蹄赶去了一家英语培训学校。
李承宇觉得我在学英语这件事上，很有自己的心得，我也可以有更好的发展。
多方接触下来，我也觉得去英语培训学校，我能帮助更多人。
学校的负责人笑李承宇：“我只见过公司和销售翻脸的，没见过你这种辛苦把人给培养出来，转头还给人铺条康庄大道的。”
我愣了一下，心想这下可欠他了个大人情。
只听到他悠悠地说：“也不白培养，你们学校我也参与了，左兜掏到右兜而已。”
原来如此。
商量完各种合作事项后，我和李承宇才坐下来安心吃了顿饭。
“那……以后我就要去学校发展了。”
我偷偷看他的表情。
“怎么？你还想跟我一起卖玩具吗？”
“也不是不行。”我小声嘀咕道。
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我的发展，可就这么被动地被推开，我总觉得心里空空的。
“不好吧？”
我心里一沉，低头挑着盘子里的食物。
“你知道夫妻档一起开公司很容易出问题吗？员工们会不知道该听谁的。”
夫妻档？
我一抬头就对上了李承宇那满是戏谑的眼神，瞬间就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谁跟你夫妻档？”
“那天在外婆面前你可没否认啊，怎么，要签新公司就翻脸不认人了？你是当代陈世美吗？”
“李承宇！”
他捂着嘴笑了半天，最后才收敛了起来。
“好了好了，现在认真跟你说，蒋晗，我真的很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学校到我公司的距离坐公交一个小时，你想见我，我每天都能来看你，还有，今年我打算买辆摩托车，到时候住得隔你学校近一点，我能骑车去工作。”
“我爸妈在国外，对我的生活干预很少，国内就只有一个外婆，你也已经见过了，家庭矛盾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
“我不想用任何东西束缚你，所以直到今天，我才跟你表白，你可以不用担心丢工作而违心地答应我。小晗，考虑考虑我可以吗？”
原来他想过我们的未来，为了这个未来做了充足的准备。
突如其来的一大段告白，让我措手不及。
我愣了几秒，才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我也喜欢你。”
12
工作交接后，我在新学校附近找了个房子。
李承宇偶尔会过来赖着不走。
虽然我们的背景差别很大，但我们的共同话题却总聊不完，共同的朋友也越来越多。
几个月后的一天，张雨梅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她要回国外了。
之前就听说，她和红星机械厂的合作进行得不太顺利。
她强势地生搬硬套国外的成功经验，结果落地却遇到了很多麻烦。
出了几次大故障后，厂里不信任她，最终改和国内的科研机构合作。
“小晗，我输了，没想到从小到大我从没输过你，居然因为高远输了。”
“你不过是被他的暗恋感动了，你也没有多喜欢他对不对？”
张雨梅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说：“我不会再回来了。”
受合作失败的影响，高远在技术科也被边缘了。
技术科从别的厂挖了一位读过研究生的技术人才，很快就升任主任，而高远只承担其中技术研发的一小部分。
我在学英语学校很给力，当然，我也很勤奋。
我们的学生越来越多，已有的校区一开班就早早被报满了。
后来在一次应酬上，我遇到了高远。
高远的领导想找我给孩子补英语，高远被推过来敬酒。
他有些不悦，却还是端起了酒杯，自顾自地喝了三杯白酒。
落座后又被同事和领导吐槽了半天。
隔着酒桌，看着他那张消沉的脸。
我已没办法把他和记忆中那个永远不服输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回到家时，李承宇正在一叠文件上写写画画。
他正在修改公司的招人计划，趁我不注意，他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他低声抱怨道：“怎么还有一条学历要求？划掉！这些人怎么就不懂分辨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呢？每个人都是由他的潜力所决定的，怎么能只看他身上已经贴上的标签呢。”
我从背后环抱着他的腰。
突然记起那天他在领奖台上说的话。
我们一直在路上。
完